阴霾天空,隐约雷鸣。
雨水砸在古庙的破瓦上,淅淅沥沥,借着柴火的光亮,透过屋梁的缺口,外面的天色暗沉得恍如午夜。
书生进了庙,收拢手上的油纸伞,摘下背上的书笈放到一旁。
俊美的面容,饶是金陵河畔卖艺的清倌人见了,也要生出三分嫉妒。
“公子可是白鹿书院的学子?”
庙宇中,一个白衣女子坐在火堆前,嗓音柔媚,气吐幽兰,端着一张勾人的瓜子脸。
说话间,女人胸前的对襟随着她的欠身而微微张开,露出一道让人侧目的沟壑。
“好大的雷……”
青布襕衫的书生正了正头上的东坡巾,清亮的眸子目不斜视。
“公子好生不正经。”
女子嗔怪地瞪了书生一眼,俏脸上浮现两朵红霞。
她嘴上怪罪,可素手还是佯装不经意地撩起纱衣,丰腴的玉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令人遐想非非。
“公子,妾身身子冷……”
女子蹬掉脚上的绣花鞋,玉足翘在火堆前,含羞带怯道。
“是火太小了。”
书生嘴角含笑,随手折了一根木柴,拨开身前的火堆,原本安静的火苗一下子就躁动了起来。
“公子真坏。”
女人掩着嘴,咯咯直笑,胸脯有规律地起伏着。
“志怪奇文上说,赶考的书生会在雷雨天的庙宇中,遇到千娇百媚的女妖精……”
感受到手臂上的温软,书生瞥了一眼主动凑来的女子,嗓音温醇道,“我本以为是些酸儒的意淫妄念,现在看来倒是确有其事。”
“让奴家服侍公子吧。”
女人坐到身边,樱唇轻启,吐出一团热气,缭绕着书生的耳郭。
“非是不想,只是再继续下去,小生的清白就保不住了。”
书生悠悠一叹,擒住女子柔弱无骨的手腕,在后者幽怨的目光下从衣襟里摘出。
“金陵城最近有些不太平,走失了不少男丁,姑娘可知缘由?”
“奴家哪知道那些个家长里短?”
女子嗓音依旧软糯,如狐狸般勾人。
“合欢宗,傅棉婉,神捕司地榜通缉犯。半年内连续诱惑掳掠男子四十八人,下至八岁,上至八十。”
书生注视着神色微变的魅惑女子,嘴角微微抽搐,“你还真不挑啊……”
“你,你是何人!”
傅棉婉挣脱书生的手腕,惊叫一声跳开,黛眉皱起,警觉地往庙门外张望。
“放心,外头无人。”
书生捡起搭在一旁主梁边的油纸伞,抖了抖上面的水迹,淡淡道。
“犯下如此天怒人怨的罪行,你可有要辩驳的地方?”
书生抬头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合欢宗叛逃弟子,不紧不慢地问道。
“是那些登徒子咎由自取!”
傅棉婉没有贸然出手,她看不出对方的底细。
“你们合欢宗虽算不得名门正派,阴阳采补也多有取巧之处,但碍于人情礼法,我等旁人也不好置喙。”
书生虽是读书人,却像是对江湖事了解颇深,“可我还从未听说过,合欢宗弟子利用魅术与男子欢好,榨取元阳后,会痛下杀手。”
“便是你宗掌教,亦正亦邪的姬老魔早年间也未如此极端。”
书生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火苗。
“他们要我身子前,嘴上可是千般万般的好,说是只要我答应了,身家性命都可交予我,事后提了裤子却又不认!”
傅棉婉原本好看的面孔在强词夺理的过程中显得愈发狰狞,“我每杀一人,世间便会少了一个始乱终弃的登薄情郎!”
“歪理邪说。”
书生嘴角抽搐。
他虽未经人事,却也知晓有些时候男人的话当不得真。
“放心,待姐姐将你吃干抹净后,若你还能如现在这般立场坚定,姐姐不介意放你一马。”
傅棉婉注视着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俊美书生,贪婪地舔了舔舌头。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将周遭的隐患一一排除。
这不是神捕司的放线钓鱼,而是眼前俊美书生的虚张声势。
“相信姐姐,会很舒服的。”
傅棉婉抽出一条红色软鞭,啪的一声,在空气中抖出一道气浪。
“执迷不悟。”
书生摇头,剑眉一拧,冷淡道,“只可惜,你挑错了对手。”
“大言不惭,待我将你困住后,自会先采元阳,随后诛杀!”
傅棉婉手腕一抖,红色的软鞭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没有任何防备的青衣书生鞭打而去。
噼啪——
斜飘的雨珠在电光中晶莹如露,轰隆的雷声在庙宇内瞬息的白昼后随着鞭声一同落幕。
庙里没有说书先生,自然也不会有“妖女书生大战三百回合”的精彩桥段。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落下了帷幕。
“为什么,没有头,也会捅穿……”
合欢宗弃徒傅棉婉看着扎入腹部的伞尖,瞳孔发散地喃喃道。
“谁说没有头就捅不死人了?”
青衣书生夏仁拔出捅入女人腹中的伞尖,随手一甩,一道鲜红的血痕溅在台阶前的杂草上。
“为,为什么我的武道真气在流失?”
傅棉婉气若游丝,她察觉到自身的内力在飞速外泄。
“是魔功!”
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
这般吸人内力的邪门功夫,传闻江湖上也就只有那太平教教主夏九渊才会使用。
可那魔头明明死在了半年前的“封魔大战”中,就算侥幸存活下来,也断不可能是眼前文弱书生的模样。
“你,你究竟是何人?”
傅棉婉惨白的脸上只剩下恐惧,连声音都在发颤。
“我有很多名字,也有许多身份,你可能猜对了其中之一。”
书生对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傅棉婉没有丝毫怜惜之意,但他并不介意让对方死后做个明白鬼。
“小生姓夏名仁,金陵城苏家一小小赘婿罢了。”
夏仁凝视着气数将近的傅棉婉,摇头道,“你采补过甚,体内早已阴阳不调,今日便是不死在我手,也会暴毙于下一次的汲取元阳。”
“合欢宗,误我!”
傅棉婉眼含悲切,这位昔年合欢宗首徒怨愤道。
“纠正你一点,想要靠双修跻身宗师并非虚妄。”
夏仁摇头,并不苟同。
“你们宗主姬清我见过,阴阳双修功法本是她与其亡夫所创。最好的修行法是觅得一良人长相厮守,而非纵情声色的放浪形骸。”
夏仁撑起伞,走入雨幕,雨水冲去油纸伞上的猩红。
“竟,竟是如此么……”
在他身后的古庙中,遁入魔道的女子渐渐失去了支撑,背贴着庙柱缓缓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