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断手就在地板上,孤零零的,惨白得像是一截被剥了皮的莲藕。
粉红色的电子表还卡在手腕上,表盘上的数字还在跳动,一秒,两秒。
那一瞬间,雷霆感觉脑子里的血“轰”的一下全冲到了头顶。
那是林晓晓的手表。
那个白天还笑眯眯地给朵朵分饼干吃,文静得像只小白兔一样的女大学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像岩浆一样在雷霆的胸腔里翻滚,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握着枪的手指节发白,青筋像蚯蚓一样在手背上暴起。
这帮畜生!
他们怎么敢!
门后传来那嚣张的狂笑声,像是一根根毒刺,扎进雷霆的耳朵里。
“警察叔叔,这份礼物喜欢吗?哈哈哈哈!”
雷霆深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很长,很沉,像是要把肺里的浊气都排空。
他没有像那帮匪徒预想的那样失去理智地冲上去送死,也没有崩溃地大喊大叫。
他只是慢慢地蹲下身。
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断手。
不对劲。
雷霆是老刑警,见过太多的尸体,也见过太多的现场。
这只手,太白了。
不是那种失血过多的苍白,而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灰败的白。
在断手的指缝里,隐约能看到几块暗紫色的斑点。
尸斑。
而且,断口处的肌肉组织是收缩的,没有新鲜血液喷涌出来的痕迹,只有一点点干涸的黑血渣子。
这是一只死人的手。
而且死了至少有两天了。
这帮混蛋,是在用库存的“零件”来诈他!
他们在玩心理战,想激怒他,让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撞在那扇焊死的铁门上。
雷霆眼里的血色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比这钢铁车厢还要冰冷的杀意。
他站起身,甚至都没有去捡那只断手。
“朵朵,退后。”
雷霆的声音很低,很稳,听不出一丝波澜。
朵朵抱着布娃娃,站在爸爸身后。
她虽然只有五岁,但她是个蛊师。
她对死亡的气息比雷霆还要敏感。
她早就看出来那只手不是晓晓姐姐的,因为上面没有晓晓姐姐那种好闻的香皂味,只有一股让人作呕的福尔马林味。
“爸爸,他们太坏了。”
朵朵的小脸蛋涨得通红,那是气得。
她把布娃娃塞进那个百宝箱一样的书包里,然后把手伸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小口袋。
“他们用假手骗人,还想杀阿狼哥哥。”
“我要把他们的门牙都敲掉!”
雷霆没有说话,他警惕地盯着那扇铁门上的观察窗,身体紧贴着车厢壁,防止里面打黑枪。
“这门是特种钢板焊的,还有多重锁,硬冲不行。”
雷霆迅速判断着局势。
如果强行破门,里面的匪徒一旦狗急跳墙,撕票或者引爆炸药,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悄无声息地弄开它。
“朵朵,有没有办法,让这扇门‘生病’?”
雷霆回头看了一眼女儿。
朵朵眨了眨大眼睛,立马明白了爸爸的意思。
“有哦!”
她从那个小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用某种黑色石头磨成的小瓶子。
瓶塞一拔开。
一股酸涩刺鼻的味道飘了出来,就像是陈年的老醋缸子被打翻了。
“这是‘腐蚀蚁’,它们最喜欢吃铁了,尤其是硬硬的铁。”
朵朵小心翼翼地把瓶口凑近铁门的合页处。
几只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亮绿色、只有米粒大小的蚂蚁爬了出来。
它们的触角在空气中晃动了一下,似乎闻到了钢铁的美味。
然后,迅速爬到了门轴和锁芯的位置。
“滋滋滋……”
一阵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传来。
就像是把冷水倒进了热油锅里。
坚硬的钢铁在这些蚂蚁分泌的酸液下,竟然开始冒起白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软、发黑,最后化成一滩黑色的铁水。
雷霆看着这一幕,虽然早就见识过女儿的本事,但还是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
这哪里是蚂蚁,这分明就是生物强酸!
与此同时。
头顶的通风管道里。
阿狼正趴在一个通风格栅后面,像一只蛰伏的豹子,一动不动。
他的下方,就是9号车厢的其中一个软卧包厢。
但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出软卧的样子了。
原本舒适的床铺被拆掉了,中间摆着一张冰冷的不锈钢手术台。
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厚厚的塑料布,上面溅满了各种陈旧的、发黑的污渍。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味,直冲阿狼的鼻腔。
手术台上,林晓晓正被五花大绑。
她的嘴里塞着口球,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惊恐,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流,把鬓角的头发都打湿了。
在手术台旁边,站着三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
但这身白大褂穿在他们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尤其是主刀的那个,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眼神却像是在看一块猪肉。
“动作快点,这可是个极品,这一身零件能卖不少钱。”
主刀医生冷漠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平淡。
“尤其是眼角膜和肾脏,买家都等急了。”
旁边的助手正在配药,针管里的液体泛着浑浊的光。
“老大,门外好像有条子。”
“怕什么?那门连手雷都炸不开,等他们进来,这娘们早就变成一堆零件了。”
主刀医生不屑地哼了一声,举起了手中的手术刀。
灯光打在刀刃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斑。
阿狼趴在上面,透过格栅的缝隙,死死地盯着那把刀。
他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种眼神,他在丛林里见过。
那是偷猎者剥狼皮时的眼神。
贪婪,冷血,对生命没有一丝敬畏。
阿狼的手,慢慢地摸向了腰间。
那里挂着他的弹弓。
那是用千年拓木做的弓架,皮筋是用最好的牛筋绞成的。
他从兜里摸出一颗钢珠。
这颗钢珠表面有些磨损,是他平时练习用得最多的,也是手感最好的。
他没有急着出手。
他在等。
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手术刀慢慢落下。
刀尖距离林晓晓腹部的皮肤,只剩下不到五厘米。
林晓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主刀医生的注意力全在刀尖上。
他头顶的那盏无影灯,照得他视野一片雪白。
这就是机会!
灯下黑!
阿狼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拉弓。
皮筋被拉到了极致,发出极其细微的紧绷声。
瞄准。
不是瞄准医生。
而是瞄准那盏亮得刺眼的无影灯的灯泡核心!
“崩!”
阿狼的手指一松。
钢珠带着破风声,像一颗愤怒的流星,穿过格栅的缝隙,直射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