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别动。”
顾亦安低声说完,推门下车。
夜风吹来,带着山林特有的潮湿气息。
他站定在车头,目光穿过车灯的强光,落在那粗糙的路障和后面晃动的人影上。
普拉多的车门也开了,黄立启快步走了过来,与他并肩而立。
“看来,咱们遇到坐地收钱的了。”
黄立启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车灯光。
前方的一切,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十几个身影,男女老少,装备五花八门。
锈迹斑斑的铁棍,豁口的菜刀,削尖的木棒,甚至还有人扛着农用的锄头。
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壮汉,手里拎着一把开山刀,刀刃在光照下晃动着。
他眼神凶悍,上下打量着顾亦安和黄立启,像是在评估猎物的斤两。
这群人,显然是附近的村民。
有愣头青一样的年轻人,眼神里透着一股初生牛犊的狠劲。
有麻木的中年人,脸上刻着被世道磨平的沧桑。
甚至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扎着马尾,紧攥着一根粗木棍,眼神里满是紧张和模仿来的凶狠。
在秩序崩坏的夜晚。
他们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黄立启侧过头,压低声音。
“我左,你右?”
顾亦安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黄立启动了。
他速度极快,主动迎向了路障左侧的那群人。
顾亦安没有立刻动手。
他的视线,锁定了黄立启的每一个动作。
只见黄立启冲入人群,手掌张开,掌沿厚实的肌肉,成了他最好的武器。
他没有攻击那些人的要害,而是精准地劈砍在他们脖颈侧下方的位置。
“砰!”
一个挥舞着铁棍的青年,还没看清黄立启的动作,就觉得脖子一麻,眼前一黑,软软地瘫了下去。
黄立启的动作不停,手起掌落,干净利落。
他的目标明确,只求制服,不伤性命。
轮到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时。
他明显犹豫了一下,手上的力道轻了许多。
一掌下去,女孩只是晃了晃,手中的木棍脱手,人却没晕。
她愣在原地,被吓得忘了尖叫。
黄立启眉头一皱,反手又是一掌,这次力道恰到好处,女孩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顾亦安的脑中,瞬间完成了对这个人的评估。
黄立启,不是个滥杀的人。
即便是在这种时刻,他心里依然存着一分善良。
就在黄立启准备解决第六个人时,顾亦安也动了。
他的动作,比黄立启更快,更直接,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后发,却先至。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切入路障右侧。
五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从眼前掠过。
然后,他们的意识便堕入了黑暗。
顾亦安的手法和黄立启相似,用的也是手刀,但他的精准度和力量控制,明显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每一击都恰好在对方昏厥的临界点,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当黄立启放倒最后一个目标时,顾亦安已经站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动过。
那络腮胡的大汉,是最后一个倒下的。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挥出自己手中的开山刀,就步了同伴的后尘。
转瞬之间,喧嚣与对峙便已终结。
一地倒下的人影,让四周重归死寂。
黄立启看着顾亦安,眼神彻底变了。
他知道顾亦安很强,至少是中级觉醒者。
但他从未想过,等级的差距,会是一道如此深不见底的天堑。
那不是简单的速度与力量的叠加,而是一种质的碾压。
自己解决六个人,还需要一个接一个地动手。
而顾亦安,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就让另外六个人失去了意识。
这种绝对的实力,让他感到一阵无力,和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压下翻涌的心绪,走上前,和顾亦安一起,将昏倒的村民拖到路边草丛。
做完这一切,两人将那些拦路的障碍搬开。
“这边好像有他们囤的东西。”
黄立启指了指路障后方,一个用油布盖着的草垛。
掀开油布,下面码着不少物资,几桶汽油,几箱方便面,还有一些罐头和饼干。
“咱们的油不多了,食物也需要补充。”黄立启看向顾亦安。
顾亦安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拎起一桶汽油,又拿了两箱方便面和一些罐头。
他只拿了一部分。
黄立启会意,也拿了差不多数量的物资。
给这些想打劫的人留条活路,这既是警告,也是一种无声的规则。
物资搬上车,没有再多做停留,发动汽车,继续向前。
车轮碾过崎岖的土路,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抛在了身后。
车厢里,气氛有些凝重。
“哥,刚刚……”顾小挽的声音有些发颤。
“没事了。”
顾亦安打断了她的话,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妹妹苍白的脸。
“睡吧,几天就到了。”
江小倩从副驾驶回头,给了顾小挽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知道顾亦安的手段,但亲眼看到他如此利落地解决掉十多个人,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震动。
那不是杀戮,但那种对力量的绝对掌控。
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和一丝隐秘的担忧。
汽车在夜色中穿行,车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再问什么。
他们选择无条件地相信。
.......
接下来的七天,旅途出乎意料的平静。
奇怪的是,他们这一路向西,竟然再也没有见过畸变体的踪影。
反倒是想发横财的人,遇到了好几拨。
有开着皮卡,拿着猎枪,自称“道路清障队”要收过路费的。
有在必经的桥梁上设置路障,想用几袋大米换女人的。
还有装成可怜的难民,想骗他们停车,然后一拥而上抢车的。
但无一例外,这些心怀叵测之徒,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顾亦安和黄立启联手“清理”干净了。
几次下来,他们不仅没吃亏,反而“缴获”了不少物资。
食物和汽油的烦恼,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江小倩开玩笑说:“这哪是逃难啊,简直是移动的零元购超市。”
一句话,让压抑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个家庭也渐渐熟络起来。
停车休息时。
陈清然、江母和黄立启的妻子周敏,三个女人总能找到共同的话题。
从抱怨这该死的世道,到分享各自的拿手菜,再到担心孩子们的未来.....
她们的谈话,让这趟亡命之旅,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黄立启七岁的儿子黄乐乐,是个自来熟的小家伙。
他彻底被又高又壮,说话还好听的江小倩,还有漂亮文静的顾小挽给迷住了。
他不再黏着自己的爸妈,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在两个女孩身边打转。
“小倩姐姐,你力气那么大,是不是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
“小挽姐姐,你的脚还疼不疼?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小家伙童言无忌,常常把顾小挽和江小倩逗得哈哈大笑,连带着车厢里的气氛,都变得活跃起来。
到后来,黄乐乐干脆赖在了顾亦安的SUV上,死活不肯回自己家的车。
黄立启夫妇看着儿子,在另一辆车上找到了快乐,脸上也露出了宠溺又无奈的笑容,只是嘱咐他要听话,别给哥哥姐姐添麻烦。
旅途不再那么枯燥。
这天下午,当SUV翻过一个山头,一片开阔的谷地出现在眼前。
顾亦安将车稳稳停在山坡上。
后方的车也跟了上来,停在旁边。
两人几乎同时推门下车,山间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黄立启走到顾亦安身侧,抬手指着谷地中心那片灰色的轮廓。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路途的疲惫。
“到了。”
“前面,就是赤铜镇。”
两人沉默地并肩站着,一同望向那座静卧在山谷中的小镇。
远处的镇子,规模不小。
一排排红顶的房屋,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
主干道宽阔,街道纵横交错,看得出曾经是个繁华的西部重镇。
可现在,它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没有任何人影,没有任何车辆移动,甚至连一丝炊烟都没有。
整个镇子,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两辆车缓缓驶入镇子的主干道。
街道上空无一人,到处是随意丢弃的杂物,和被风吹起的垃圾。
很多店铺的门都大敞着。
里面的货物散落一地,却没有人去拿。
两辆车并排停在空旷的街道中央。
所有人都下了车,站在这死寂的镇子里,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看来……我们来晚了。”
黄立启的声音有些干涩,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会看到一个充满生机的小镇,而不是这样一座空城。
绝望,开始在他心里蔓延。
顾亦安却没有理会他的沮丧。
他走到路边,蹲下身,手指轻轻捻起一撮地上的灰尘。
那不是普通的灰尘。
在指尖捻开,那是一种极细的、带着诡异质感的灰色粉末。
基因崩解后,留下的痕迹。
他的目光,缓缓抬起,扫过街道两旁的建筑。
一栋二层小楼的窗户上,有一个不规则的破洞,边缘是向外翻开的玻璃碎片。
那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撞开的。
顾亦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们没有来晚。”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他指了指那个破洞的窗户。
“如果来早了,正好能赶上它们的……自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