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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绝境抉择

    晨曦完全铺开时,朔方故城的轮廓彻底暴露在荒原上。

    李昭站在坍塌了半边的城门楼基座上,向下望去。这座前朝军镇比他想象中更破败:土筑的城墙多处坍塌,豁口最大的地方能容两匹马并行;城内的房屋十不存一,只剩几堵残墙孤零零立着;街道被沙土掩埋大半,偶尔露出几块碎裂的青石板。

    但城墙的基座还在,轮廓还在。南北长约一里,东西宽半里,是个标准的小型军镇规制。更重要的是,他看见了水——在城池中央,有一口用石块垒砌的井台,井口黑黢黢的,但井沿湿漉漉的,显然还有水。

    “将军。”王猛沿着斜坡走上来,脸色凝重,“清点完了。能住的破屋有七间,每间最多挤十个人。粮仓是空的,老鼠都没一只。兵器库……只剩几根锈断的枪头。”

    李昭点点头,没说话。他望向城外的荒原,更远处是连绵的沙丘。没有农田,没有树木,只有一些枯黄的骆驼刺在风中摇晃。

    “这地方……”王猛欲言又止。

    “这地方能活人。”李昭接过话头,“有水,有城墙,有空间。够了。”

    王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去。

    李昭走下基座,来到人群中。一百零七个人——原来的八十七名残兵,加上新投降的二十个土匪——聚在井台周围,或坐或躺,个个面如土色。

    “陈三的伤怎么样了?”李昭问一个正在给陈三换药的老兵。

    老兵摇头:“箭头取出来了,但伤口烂了。发烧,说明话……”

    李昭蹲下身,摸了摸陈三的额头,烫得吓人。陈三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李昭,嘴唇动了动:“将军……我梦见……我娘给我煮粥……”

    “会喝上的。”李昭说,转头对老兵道,“把所有伤者集中到一间屋里,生堆火,保持暖和。去找找城里有没有艾草之类的,烧烟熏熏,驱驱邪气。”

    老兵愣了:“驱邪?”

    “照做。”李昭没解释。他知道伤口感染需要消毒,但没药,只能先用土办法。

    他站起来,走到井台边,探头往下看。井很深,底下有微弱的水光。他捡了块石头扔下去,“噗通”一声,回声沉闷。

    “水是活的。”李昭说,“但可能泥沙多,得清理。”

    他正要安排人清理水井,突然听见东侧城墙边传来喧哗。

    “有马!有马!”

    几个士兵兴奋地叫起来。李昭快步走过去,看见城墙根下一个半塌的马厩里,居然拴着三匹瘦骨嶙峋的马——显然是昨夜那伙土匪带来的。

    马看见人来,惊恐地嘶鸣,其中一匹的后腿还有伤。

    “别惊它们。”李昭制止了想上前牵马的士兵,“王猛,去找找有没有草料,哪怕干草也行。刘大,你懂马吗?”

    昨夜投降的土匪头目刘大凑过来,搓着手:“懂一点。这三匹都是老马了,饿得够呛。那匹伤的是被狼咬了,得敷药。”

    “城里能找到药吗?”

    刘大摇头:“这破地方……”

    李昭沉默片刻,说:“先喂水,缓过来再说。”

    他转身,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那一百多双眼睛里,有期待,有茫然,更多的是饥饿带来的空洞。

    “所有人听好。”李昭提高了声音,“我们现在有三件事要做:第一,清理水井,确保有水喝;第二,搜寻全城,找一切能用的东西——破布、木头、铁器,什么都行;第三,清点人数,按技能分队。”

    人群骚动起来。一个年轻士兵怯生生举手:“将军,我……我饿。”

    这话像点燃了***,好几个人跟着说:“我也饿。”“两天没吃东西了……”

    李昭从怀里掏出昨夜剩下的半块奶疙瘩,高高举起:“我也饿。但粮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他把奶疙瘩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刚才说话的年轻士兵,一半递给身边一个伤兵,“分着吃,一人舔一口。”

    年轻士兵愣住了,捧着那小块奶疙瘩,手在抖。

    “现在,听我分配。”李昭目光扫过众人,“王猛,你带二十个身体好的,清理水井,修整井台。刘大,你带十个人,搜索全城,重点是废弃的衙署、仓库。其余人,以十人为一队,选个队长,先把七间破屋收拾出来,能住人。”

    命令下达,人群开始动起来。虽然慢,但至少有了方向。

    李昭自己走向城墙最高处,那里还残留着一座烽燧的基座。他爬上去,极目四望。

    东方,是来时的路,那片尸山血海的河谷。南方,是祁连山的雪线,再往南就是吐蕃控制区。西方,荒漠连着戈壁,隐约能看到远山的轮廓。北方……北方一片混沌,沙丘起伏,看不到尽头。

    他闭眼,让现代记忆中的地图在脑海中展开。

    这里是后世的甘肃北部,蒙古高原南缘。朔方故城应该是唐代前期修建的军镇,用来控扼北疆,但随着安史之乱后唐军收缩,这里被废弃。按史书记载,这一带在晚唐时完全成为无人区,直到西夏崛起才重新被利用。

    但史书不会记载的是,这附近有矿——铁矿、盐矿,甚至可能有小型的铜矿。前朝在此建军镇,除了军事考量,应该也有资源因素。

    “将军。”王猛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水井清出淤泥了,水很浑,但能喝。”

    李昭爬下来,走到井边。几个士兵正用破木桶打水,水是黄褐色的,带着泥沙。

    “沉淀后再喝。”李昭说,“找些大陶罐,装满水静置。所有人,省着喝,每人每天定量。”

    “是。”

    这时,刘大那队人回来了,抬着几样东西:一把锈蚀严重的铁锹头,半截断裂的门轴,几块残缺的瓦片,还有一卷发霉的破布。

    “就这些。”刘大抹了把汗,“衙署全塌了,仓库连木头都被拆光了。倒是在一个地窖里找到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卷发黄的东西。

    李昭接过,小心展开。是一幅简陋的地图,画在羊皮上,墨迹已模糊,但还能辨认出山川河流的轮廓,以及一些标注的小字。

    “朔方周边形势图……”李昭低声念出标题。他的心跳加快了。

    地图虽然粗糙,但标出了几个关键信息:朔方城北三十里有“盐”(应该是盐湖),西五十里有“铁山”(铁矿),东北八十里有“黑水河”(季节性河流)。更重要的是,地图背面用朱笔写着一行小字:“开元十四年,朔方镇储粮三千石于地窖,备边患。”

    开元十四年?那是公元726年,距今已经一百五十多年。地窖里的粮食肯定早就烂光了,但地窖结构可能还在。

    “地窖在哪?”李昭问。

    刘大挠头:“就……就城东那个塌了一半的土屋下面,我们扒开碎砖看到的洞口,里面全是积水,就没下去。”

    “带我去。”

    一行人来到城东。那是一间比其他屋子稍大的建筑,墙壁厚实,虽然屋顶塌了,但墙体还立着。刘大扒开一堆碎砖,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隐约能听见滴水声。

    李昭找来一根长木棍,探下去。棍子触底,约一丈深。他让人做了个简易火把——破布缠在木棍上,蘸了点刚搜刮到的灯油(从土匪行囊里找到的),点燃后扔下去。

    火把没灭,说明有空气。

    “我下去。”李昭说。

    “将军,太危险了!”王猛拦住他,“下面万一有塌方……”

    “所以我自己下去。”李昭解下佩刀,只带了一把短匕,“绳子。”

    士兵们找来几截破布条搓成的绳子,勉强够长。李昭把绳子系在腰间,另一头让王猛等人拉着,慢慢滑下洞口。

    地窖里阴冷潮湿,空气浑浊。火把的光照亮了有限的范围:大约三丈见方的空间,四周是用青砖砌的墙,已经长满青苔。地面有积水,约半尺深。角落里堆着一些朽烂的木箱,一碰就碎,里面空空如也。

    但李昭的目光被墙上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刻在砖上的字,虽然被水汽侵蚀,还能辨认。他凑近看,是几行隶书:

    “开元十四年秋,朔方镇将张守瑜奉命储粮于此。愿后来者得之,守我唐土。”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窖底有暗格,启之可得图。”

    李昭精神一振。他趟水走到窖底中央,用脚试探。积水下的地面是夯土的,但有一块地方声音空响。他蹲下身,用手摸索,果然摸到一道细微的缝隙。

    拔出短匕,沿着缝隙撬。一块一尺见方的石板被撬起,下面是个小洞,洞里放着一个油布包裹。

    李昭取出包裹,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卷更精致的羊皮地图,以及几页纸。

    他来不及细看,把东西塞进怀里,朝上面喊:“拉我上去!”

    回到地面,李昭顾不上浑身湿透,立刻展开那卷羊皮地图。

    周围的人都凑过来看。

    这幅地图比之前那幅详细得多,不仅标出了盐泽、铁山、黑水河,还标注了距离、地形特征,甚至标出了几条隐秘的小路。更关键的是,地图边缘用蝇头小楷写着工事修筑要点:

    “铁山矿洞三处,最深者五十丈,产铁尚可。”

    “南有卤井,煮之可得盐。”

    “黑水河夏汛冬枯,河谷宜垦,土沃。”

    李昭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标注,心头狂跳。这是前朝守将留下的遗产,是这座废城最后的秘密。

    “将军,这……”王猛看不懂字,但能看出将军的激动。

    李昭收起地图,环视众人:“我们有路了。”

    众人茫然。

    李昭指着地图:“北三十里,有盐湖,我们能制盐。西五十里,有铁矿,我们能炼铁。东北八十里,有河谷,我们能开荒种地。”他顿了顿,声音坚定,“这座城,能活人。”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有人眼中有了光,但更多人仍是怀疑。

    一个老兵嘟囔:“说得轻巧……没粮,走不到那儿就得饿死。”

    这话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饥饿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个人的意志。

    李昭沉默片刻,说:“今晚,所有人吃饱。”

    众人一愣。

    李昭对刘大说:“那三匹马,杀一匹。”

    “什么?”刘大瞪大眼睛,“将军,马是……”

    “马是牲口,人是活的。”李昭打断他,“杀最瘦的那匹,剥皮切肉,煮汤。所有人,包括伤者,每人一碗肉汤。”

    刘大还想争辩,但看见李昭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低头道:“是。”

    杀马的消息传开,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兴奋,有人不忍,但更多的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李昭走回井台边,找了块石头坐下,展开那几页纸。纸上的字更小,记录的是朔方镇鼎盛时期的状况:驻军一千二百人,战马三百匹,屯田两千亩,年产粮约四千石……还有工匠数量、武器储备、甚至与周边部落的贸易记录。

    最后一行字写着:“朔方虽小,据险而守,足养千军。然孤悬塞外,终不可久。后来者若得此图,当慎用之。”

    李昭合上纸页,望向西沉的太阳。

    是啊,朔方孤悬塞外,前朝守将也看到了这一点。但那是太平年景的看法。如今是乱世,中原糜烂,边镇失控,这种“孤悬”反而成了优势——没有大军阀会浪费时间来争夺这片不毛之地。

    他要的就是这个时间窗口。

    黄昏时分,马肉汤的香味弥漫全城。一口从废墟里扒出来的破铁锅架在火上,咕嘟咕嘟煮着马肉和几把不知名的野草。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破碗或瓦片,排队领汤。

    李昭也领了一碗。汤很清,漂着几块指头大小的肉,但他喝得很慢,每一口都仔细品味。

    陈三被抬出来,靠在墙边。一个士兵喂他喝汤,他喝了两口,突然哭了:“我弟弟……没喝上……”

    李昭走过去,蹲在他身边:“陈三,你弟弟叫什么?”

    “陈……陈四。”陈三哽咽,“他才十八……被回鹘人的马撞死了……”

    “我会记住他的名字。”李昭说,“等我们站稳脚跟,立块碑,把所有战死兄弟的名字刻上去。让他们知道,有人记得。”

    陈三愣愣地看着他,然后用力点头,把剩下的汤喝完。

    夜幕降临,人们挤在七间破屋里,围着微弱的火堆取暖。李昭没有睡,他坐在城门楼的基座上,借着月光看地图。

    王猛走过来,递过半囊水:“将军,您该休息了。”

    李昭接过水,没喝:“王猛,你说我们能走到铁山吗?”

    王猛沉默片刻:“将军说能,我信。”

    “不是信我。”李昭摇头,“是信你们自己。我们这一百零七个人,有铁匠吗?有木匠吗?有种过地的吗?”

    王猛想了想:“我知道陈三以前是铁匠学徒。刘大那伙人里有个叫老吴的,会点木工。种地的……应该不少,当兵前大多是庄稼汉。”

    “好。”李昭收起地图,“明天,你带三十个人,先去盐泽。不用制盐,先探路,看看卤井的情况,带些盐卤回来。刘大带十个人,去铁山,确认矿洞位置。我留在城里,带剩下的人加固城墙,清理废墟。”

    “可是……”王猛犹豫,“分兵太危险,万一遇到……”

    “遇到敌人就跑。”李昭说,“我们人少,不能硬拼。记住,你们的命比盐、比铁都重要。活着回来。”

    王猛挺直腰板:“是!”

    夜深了,荒原上传来狼嚎,悠长而凄厉。城里的人们在睡梦中不安地翻身,有人磨牙,有人说梦话。

    李昭依然坐着,看着星空。

    现代的记忆和节度使的记忆在脑海中交织。他想起图书馆里那些关于晚唐的论文,学者们用冷静的笔触描述那个时代:人口锐减、经济崩溃、文明倒退……然后轻飘飘地得出结论:“这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之一。”

    黑暗。是的,黑暗。

    但黑暗里也有光。哪怕再微弱,也是一点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翻动史书,现在要握住刀柄,要开荒,要炼铁,要在这片废墟上重新点燃文明的火焰。

    荒唐吗?也许。

    但总得有人去做。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李昭终于闭上眼,睡了片刻。

    梦里,他看见一片麦田,金黄耀眼,风吹过,麦浪如海。

    然后他醒了。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开始。

    王猛和刘大已经集结好队伍,准备出发。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小块马肉干,半囊水。

    “记住,”李昭对他们说,“十天为限。无论有没有收获,第十天必须回来。如果遇到大队敌人,放弃任务,保命要紧。”

    “明白!”

    两支队伍出发了,一队向北,一队向西,很快消失在荒原上。

    李昭转身,看向剩下的人——六十七个,大多是伤者或体弱者。

    “现在,”他说,“我们让这座城,活过来。”

    人们抬起头,眼中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是希望,还不是。

    但至少,不再是纯粹的绝望。

    李昭拿起那把锈蚀的铁锹头,走向城墙最大的豁口。

    “从这儿开始。”他说,“堵上它。”

    第一个土块被铲起,扔进豁口。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朔方故城,在这个清晨,响起了久违的劳作声。

    虽微弱,却持续。

    像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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