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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侍寝

    她微微抬眼,怨毒地看了一眼沈佑歌。

    贱人!今日之辱,来日必当百倍奉还!你给我等着!

    谢胤不再理会她,他最后瞥了一眼垂首恭立的沈佑歌,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尖,未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妾身,恭送陛下。”

    沈佑歌在皇帝身影消失后,长舒一口气,脸上哪儿还有半分脆弱无助,瑞香和青禾连忙上前扶住她。

    “采女,您没事吧?”青禾看着她还泛红的脸颊,心疼不已。

    沈佑歌摇摇头,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投向岳容华踉跄离去的身影,又转向皇帝离开的方向,唇角不受控制弯起。

    她蹲下身搓了个雪团,敷上方才被自己掐红的脸颊,语气轻快,“回去准备吧,今晚侍寝。”

    瑞香和青禾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起又惊又喜的神色,青禾心直口快,压低声音雀跃道:“采女!您是说……陛下今晚会召您侍寝?可是……陛下方才并未明示呀?”

    沈佑歌微微一笑:“他方才当众护着我,罚了岳氏,已是表态,若今夜不召幸,岂非让今日这番维护落了空?”

    她顿了顿:“他那样的人,要么不做,做了,便会做到底。”

    “所以今晚,必会召幸。”

    都是当老板的人,她清楚得很。

    瑞香与青禾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奴婢明白了!”两人齐声应道,语气是雀跃,“定将采女打扮得妥妥当当,恭迎圣驾!”

    沈佑歌唇角的笑意深了些,缓步前行。

    还真别说,这岳容华是最厌恶她的,做的,却偏偏是最利于她的事。

    若非她那番当众发难,掌掴羞辱的戏码,自己哪儿能这么容易成事呢?

    蠢人的敌意,有时就是最好用的梯子。

    紫宸殿,西暖阁

    夜色已深,烛火在御案上投下暖黄的光晕,谢胤正伏案批阅奏折。

    他忽然停下笔,将朱笔搁在桌上,抬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案头摊开的,是江南道藩王,吴王递上来的请安奏表,言辞恭顺,情意恳切,请求入京朝贺,以表臣服之心,可字里行间那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与隐含的意图,又如何瞒得过他的眼睛?

    无事献殷勤,准没什么好事。

    但……人家一片赤诚,至少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身为帝王,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似乎都找不到断然推拒的理由。

    烦。

    一种沉甸甸的,属于帝王的烦闷,压在心口。

    “陛下。”

    赵全悄步上前,在恰当的距离停下,躬身,“承恩殿的内侍在外候着,请示陛下……今夜,可需召哪位娘娘侍寝?”

    侍寝。

    谢胤缓缓睁开眼,眸光从奏折上那些冠冕堂皇的字句移开,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疲惫之余,忽然就闪过白日梅林里,那双泪光盈盈的眼眸。

    脆弱,可怜,却又在强撑着一丝可笑的倔强。

    像不小心跌进雪泥里,弄湿了皮毛的小动物,

    念头起得突兀,却并未让他感到抗拒。

    他沉默了片刻,就在赵全以为陛下今夜又要独宿时,清晰的三个字从御座方向传来,

    “披香殿。”

    赵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腰身弯得更低,“是,沈采女初次侍寝,按例需时辰准备,请陛下且在暖阁稍歇,奴才这就去承恩殿与披香殿传旨安排,定将一切料理妥当。”

    谢胤微微颔首,算是准了。

    赵全立刻退下,脚步迅疾地消失在殿外廊下。

    暖阁内重归寂静。

    谢胤重新靠回椅背,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叩了叩光滑的紫檀木扶手。

    披香殿……

    她叫什么来着,沈佑歌,有些意思。

    当侍寝的谕旨随着赵总管与王公公的脚步抵达披香殿时,沈佑歌心中并无半分意外。

    但面上,她却依旧拿出了十分的本事,瞬间便换上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喜悦道:

    “有劳赵总管,王公公亲自跑这一趟,陛下隆恩,我这就准备,不敢耽误。”

    赵总管脸上堆着滴水不漏的恭敬笑意:“小主折煞老奴了,这是老奴分内之事。”

    他侧身,引出身旁一位穿着深褐色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却不失温和的老嬷嬷。

    “这位是琴韵姑姑,在承恩殿伺候多年,最是稳妥得体,专司教导初次侍寝的娘娘们规矩。”

    王公公在一旁笑着补充,“由姑姑亲自来,小主您只管放心。”

    琴韵上前两步,端端正正地朝着沈佑歌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声音平稳清晰:“奴婢琴韵,给沈小主请安,奉旨前来,伺候小主预备侍驾。”

    沈佑歌立刻伸手,虚虚扶住琴韵的手臂,语气真诚:“姑姑快快请起,不必多礼,我年轻不懂事,又是头一遭,一切规矩体统,都要劳烦姑姑费心教导了。”

    琴韵就着她的手势起身,抬眼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这位新晋得宠的采女,只见她眉目清澈,态度谦和,并无半分骄矜之色,心中先就有了两分好感,面上神色也更柔和了些。

    赵总管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既如此,老奴与王公公就在外间静候,小主且安心听从琴韵姑姑安排便是。”

    沈佑歌点点头,随即朝瑞香使了个眼神,便同琴韵进了内室。

    瑞香秒懂,从怀里掏出两包钱袋,热情招呼着赵全和王公公坐下,“二位公公辛苦。”

    ……

    浴房内,热气氤氲。

    沈佑歌依言褪去衣裳,她微微垂着眼,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羞怯得不敢抬眼,全然一副未经人事的少女情态。

    琴韵挽起袖子,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肩背,她是宫里的老人了,见过太多初次侍寝妃嫔的紧张无措,此刻便放柔了声音,“小主放轻松些,不必过于紧张,这侍寝的规矩礼数,奴婢一会儿会细细地,一步步说与小主听,咱们陛下……”

    她顿了顿,声音恭敬,“陛下乃是端方守礼的君子,最是体恤,只要小主谨记规矩,柔顺恭谨,陛下定然不会让小主难堪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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