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声音哽咽,委屈巴巴:“陛下……您,您不生妾身的气了吗?”
谢胤被她问得有些莫名,剑眉微扬:“朕何时生你气了?”
“就,就是那之前嘛……”沈佑歌吸了吸鼻子,语气愈发委屈,“是妾身错了,妾身不该那般大胆,亲陛下……事后妾身问了琴韵姑姑,才知自己简直大错特错,冒犯天颜,罪该万死,陛下因此生气,冷落妾身,也是应该的……”
她这么一说,谢胤才恍然想起,原来是一个多月前,那个吻……
记忆里某个温软馨香的触感,猝不及防地掠过心间,他喉结微动,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别开目光,声音也低沉了些:“朕没那么小气。”
沈佑歌闻言,非但没有释怀,眼圈反而更红了,泪珠要掉不掉,愈发显得楚楚可怜:“那……那您为何一个多月都不来见妾身?妾还以为……还以为您真的厌弃妾身了,往后妾再也不敢了……”
她说着,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强忍着抽泣。
谢胤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又好笑,他是帝王,后宫并非一人之专宠,雨露均沾,以江山朝堂为重才是常态,这本是无需解释的道理。
但看着她此刻宜喜宜嗔,泪光盈盈地望着自己,却破天荒地安抚道:“前朝政务繁杂,朕忙了些。”
他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日后……朕尽量常来。”
沈佑歌闻言,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他,连眼眶里将落未落的泪珠都忘了。
不是……她只是想适当示弱,加点与众不同的小委屈,让这位帝王陛下对她多几分新鲜感和记忆点,方便以后徐徐图之。
这……他怎么还顺着她的话,迁就起她来了?
这让她接下来还怎么演?
短暂的错愕之后,沈佑歌迅速调整状态,破涕为笑,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声音软糯却带着一丝俏皮:
“陛下可是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可要算话才行。”
谢胤看着眼前女子破涕为笑,眼眸晶亮地望着自己,那依赖又俏皮的模样,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在她此刻的天地里,满心满眼,都只盛着他一人。
这感觉陌生又微妙,却并不令人讨厌。
他心头微软,竟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柔软的发顶:“朕说话,自然算话。”
随即,他收回手,目光落在她依旧拢着的袖口上,“现在能让朕看看你的手臂了吗?”
沈佑歌这回没再推拒,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缓缓将受伤那侧手臂的衣袖拉起。
素白的袖口褪至肘部,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小臂,只是此刻,那原本无暇的肌肤上,赫然布满了大片大片深紫暗红的淤痕,还有几处明显的指甲掐痕,甚至微微破皮,虽已涂了药膏,依旧触目惊心。
谢胤的眉心,瞬间又蹙了起来,比方才更深,他伸出手指,虚虚悬在那伤痕上方,仿佛怕碰疼了她,“这李美人,手上倒是不知轻重。”
沈佑歌却像是浑不在意,甚至还朝他安抚地笑了笑,语气轻松:“陛下,真的只是看着吓人罢了,其实不怎么疼了,而且有您亲赐的玉露膏,药效极好,涂抹上去凉丝丝的,已经好多了。”
谢胤闻言,抬眸看她。
她脸上确实没有强忍痛楚的痕迹,笑容坦然,眼神清澈,这倒让谢胤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她该是极其怕疼,柔弱不堪的,毕竟,那天晚上,他后背被她情动时无意识抓出的几道红痕,直到今日沐浴时触碰,都还隐约能感到一丝微刺的痕迹,尚未完全消退。
他原以为,那样受不得疼,面对这样一臂的淤伤,少不得要眼泪汪汪,娇气地喊疼许久。
却不曾想,她此刻竟能笑得如此浑不在意。
“没想到,朕的沈卿如此坚韧。”
想想也是,他眸色微深,心中念头转过,她可是再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怎么可能是一点苦楚都受不了的人。
思及此,他眼中生出的那点温柔怜惜,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转而浮上几抹帝王的审视与深意。
他缓缓在旁边的软榻上坐下,目光却依旧锁着她,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可怪贵妃?”
沈佑歌指尖微不可查的地微微一动。
谢胤并未错过这个细微的反应,继续道,将话挑得更明:“怪她当初罚跪于你?”
他这几日听小木子提起旧事,才恍然将眼前这个沈才人,与刚入宫时那个胆大包天,张扬跋扈,开罪韦云雪的人对上了号。
沈佑歌垂眸静立了片刻,随即缓缓摇头,声音低柔却清晰:“妾不敢。”
她抬起眼,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眼神里没有怨怼,甚至带着一丝羞愧:“何况,当初是妾身行差踏错,胆大妄为,冒犯贵妃娘娘,娘娘依宫规惩戒,是妾身理应承受的。”
“爱妃倒是通透。”谢胤意味不明地评价了一句,指尖在榻边的小几上轻轻敲了敲。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似意有所指:“不过,你的运气,倒也算不错。”
能从贵妃手底下逃脱,还能以才人之位再度侍驾,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岂止是不错?
狗男人,君王心,果真深不可测,沈佑歌心中无声地冷笑。
方才还温情款款,转眼便敲打试探,面上,她却迅速调整出最妥帖的神情,甚至眼圈都微微泛红,“陛下说的是,妾身的运气,当真是极好的。”
她微微福身,语气无比真诚:“不止妾身,阖宫的姐姐们……私下里也常这般说呢,都说妾身能得皇后娘娘和贵妃仁慈,饶了妾身,又蒙陛下不弃,侍奉左右,当真是三生有幸,几世修来的福分。”
谢胤见她眼神坦然,答话恭敬诚恳,心道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当初梅林相遇只是巧合。
眼中审视的目光悄然敛去,面上瞬间又覆上一层温和的浅笑,“爱妃不必多虑,朕只是随口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