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在这江湖之中,掺杂的就太多了,这道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一样适应。
大虞军队之中,是存有派系的,数十载光景对于个人来讲很漫长,可对一个国朝来讲不过弹指一瞬。
别看在正统一朝,大虞军队没有爆出什么惊天大案,甚至因为争权夺利而闹出什么大的动静,那是因为有太祖、太宗两朝打的基础。
如今在大虞有国公十四位,除去平、定两位国公是在正统朝敕封的,剩下的全是开国时敕封的。
但实际上大虞开国时敕封国公的有二十多位,可如今传下的却只有十二位,那些不在的全都被法办了,连带他们的种种都被抹除干净,就好似这世上没有这号人一样。
对于一些老人来讲,他们是不愿回忆太祖朝后期的,因为太凶险了,一桩桩牵连众多的大案要案,人都是成批被抓被杀的。
也是这样,使太宗文皇帝在还是太子时,不知有多少人感恩戴德,因为太宗敢于出面插手这些大案要案,连带着不少必死的人被救了出来。
在那段动荡的时期,大虞官场及军队都经历了洗牌,连带着中枢对其掌控在无形中增强许多。
虽说到了太宗一朝,大虞对外征伐的次数极少了,但是这一时期的军队却极具特色,尤其是在这期间,还有被太宗树立为典型的韩青,从贼配军一路晋升,甚至还敕封侯爵,这不知叫多少人为之振奋。
要不是有太祖、太宗打下的底子,就楚凌仓促下御极登基,紧接着出现逆藩生叛,连带周边强敌跟着进犯,就不会说有一批武勋将校挺身而出,一连用了三年,才使大虞从混乱下回归安定。
没有这个底子,只怕大虞不四分五裂,恐也出现拥兵自重之实了,真到了那一步,楚凌掌权亲政之路恐是更难了。
孙河、王昌在天门关闹的这一出,到了他们这个身份和地位,早就不是个人间要起的试探与博弈,而是在为各自麾下争取利益。
亲身经历了这一遭的楚徽,对于远在虞都的皇兄更是钦佩了,如果没有他奉旨率神机营赶来前线,指不定这场风波会闹成什么样呢。
就因为他的到来,还有神机营在先前一战中的表现,使得在此事上低头的是孙河,连带着天门七关的驻防进行更替了。
“公爷,我等在天门诸关闹这样一出,睿王会不会将此事呈递到御前?”天门关外,连营所在,中军帅帐。
张信眉头微蹙,看向在整理衣甲的王昌,犹豫了片刻后,到底是讲出了心中所想,“这要万一陛下在都知晓了此事,那会不会……”
“会怎样?”
王昌抬眸看去,打量着欲言又止的张信,“会不会因此对本公,对我征东大将军府所辖诸军生有不满。”
张信虽没有说话,但眼神却出卖了他。
“这件事有一,不可有二。”
王昌活动着手臂,对所束臂甲进行调整,神情却凝重起来,“本公如何不知,在这等态势下闹腾这样的事,是不利于大局的,但为了后续征伐东逆顺利进行,使彼此间的隔阂能相对少一些,这件事是必须要做的事!”
“可是这隔阂真能少吗?”
张信快步上前,迎着自家公爷的注视,说道:“天门七关驻防俱被我在东戍边军抽调的精锐接管,隶属于荣国公麾下的诸军各部,正朝着天门核心三关汇聚,这换做是谁也不会咽下这口气啊。”
“谁咽不下去?”
王昌的一句反问,直接叫张信呆住了。
“你啊,还是想的太肤浅了。”
见张信如此,王昌忍不住笑骂道。
“公爷讲这话何意?”
张信心中疑惑更盛。
“南北两军抽调的精锐,是希望参与到后续征伐呢?还是说驻扎在天门七关呢?”王昌的一句反问,让张信短暂沉吟后,随即张信双眸睁大,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激动起来。
“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
可不等张信讲出来,王昌就出言打断了。
但也是这样,其心中生出了唏嘘与感慨。
其实他先前做的事情,固然说有自己要考虑的成分在,但也有揣摩天子用意的成分在,这一切都因为天子宠信的睿王在此。
孙河是讨逆主帅不假,是统辖着不少精锐,但是真正唯孙河马首是瞻的,要将南北两军给刨除掉,其在别处或征东大将军府所辖抽调的那些,这才是孙河足以倚仗的底气,但这对如今的局势来讲,不足以说能起到左右的作用。
再一个,他抽调派驻天门七关的兵马是精锐不假,但在征东大将军府所辖诸军中,却不是最精锐的。
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
随着天门七关相继被攻克夺取,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要直面的,即征伐东逆的战事深入下,在东的戍边军规模还要维系那么多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可能。
过去维系那么多,是有提防东逆的考虑在,但也有倾覆东逆,顺带着协助征南大将军府震慑南诏余孽的考虑。
当东逆被彻底倾覆掉,抽调走一批批精锐是不可阻挡的,哪怕在一段时期内,这个苗头不太明显,至少要震慑住新收疆域的一应群体,让他们彻底接受被大虞统治的事实后,此事便要跟着做了。
今后会在什么位置,王昌不清楚。
但王昌却清楚一点。
在东逆被彻底倾覆后,他能留在东域的时日不长了,所以说有些事情他必须要考虑到前面才行。
王昌敢这样做是有依据的,不是说脑袋一热就不管不顾了,真要做了这样的事,那他今后就别想在军中混下去了。
五十多岁的年纪,对于底层将士来讲是拎不动刀了,但对于王昌所处的位置,还是有很大的发挥作用的时间的。
王昌虽说没有见过天子,但就先前知晓的种种,他却知道天子是不会满足于现状的,至少在疆域是这样的。
为了以后能参与对外征伐,有些事他必须要做,哪怕是因此背负些骂名或者别的,这也是他必须要做的。
“走吧,时辰不早了,该进关参加荣国公主持的军议了。”
收拾妥当的王昌,拿起佩刀挂于腰间,铿锵之言在帐内回荡,随即便昂首朝帐外迈步走去,本还在思虑的张信听后,见自家公爷走了,立时便快步去追,今日这个军议可不简单,是涉及后续出天门一线深入东逆腹地的重要军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