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清晨六点。
沈白婕被一条简讯引来——“请来我办公室一趟，有重要物品交接。毕晨。”
简练，陌生，不带任何情绪。她本可置之不理，但职业素养让她在八点整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她怔在原地。
办公室中央不是那张象征着权力与秩序的巨型办公桌，而是两张相对而放的普通扶手椅。中间的小几上，放着两杯咖啡——她惯喝的美式，和他偏好的拿铁。
毕晨站在窗前，背对着她。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没有系领带，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这与平日里那个一丝不苟、如同精密仪器的毕总判若两人。
“坐。”他转过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眼底有着与她相似的疲惫，甚至更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决绝。
沈白婕没有动，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那两张椅子上。“毕总这是要演哪一出？”
他没有回答她的讽刺，只是走到小几旁，将一个厚重的、深蓝色封皮的文件夹推到她面前。文件夹的封面没有任何标识，只在右下角烫印着两个金色的字母：B&S。
他们的姓氏缩写。
“这是什么？”她依然站着，警惕地问。
“打开看看。”他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端起那杯拿铁，却没有喝，只是用手心感受着杯壁的温度。
沈白婕终于坐下，带着审视的态度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一份简洁的目录，分门别类地罗列着：不动产、股权、基金、存款、海外资产、个人收藏……每一项后面都标注着惊人的数字。
她快速翻过几页，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不是普通的资产清单，这是毕晨名下所有的财产，详细到每一处房产的地址和面积，每一支股票的代码和数量，甚至包括他母亲留下的珠宝清单。
“什么意思？”她合上文件夹，声音冷硬，“向我炫耀你的财富？还是想用钱来弥补什么？”
毕晨放下咖啡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轻轻放在文件夹上。
“这是我的主卡，与所有账户关联。”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密码是你生日。”
沈白婕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站起身：“毕晨，你疯了吗？”
“我很清醒。”他抬头看她，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坦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脆弱，“这是我三十多年来，最清醒的时刻。”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没有靠近，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你说得对，我不会道歉。我的道歉干巴巴，里面装的更多是不甘和挫败。”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所以我不用语言道歉，我用行动。”
他指着那个文件夹和那张卡：“这是我的全部。从今天起，它们属于你。”
沈白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知道这些价值多少吗？”
“不重要。”他摇头，“重要的是，从今以后，我名下将一无所有。我的每一分收入，每一笔支出，都将经过你的同意。我的生活，我的事业，我的一切，都交给你监管。”
她终于明白了他想做什么，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你…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证明我错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证明那些规则是错的，那份协议是错的，我对待婚姻的方式是错的，我对待你的方式…大错特错。”
他向前一步，依然保持着距离，但眼神紧紧锁住她。
“你不是说我连怎么好好道歉都没学会吗？我现在学。”他说，“我用我所有的身家，用我今后的整个人生来学习。学习信任你，学习尊重你，学习…爱你。”
沈白婕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椅背，才勉强站稳。
“那份婚前协议，那些条款，那些规则…我单方面宣布，全部作废。”毕晨继续说，声音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从今天起，我们之间没有AA制，没有你的我的，只有我们的。如果你还愿意要这个‘我们’的话。”
他拿起那张卡，递到她面前：“我申请，沈白婕小姐，从今往后，被你终身监管。”
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光影。远处传来城市的喧嚣，却更衬得室内的寂静震耳欲聋。
沈白婕看着那张卡，看着眼前这个卸下所有盔甲和伪装的男人。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毕总，不再是那个用规则筑起高墙的丈夫，他只是一个承认自己一败涂地、并愿意交出所有的赌徒。
她想起那份苛刻的婚前协议，想起每月要提交的消费记录，想起单笔超过万元就要报备的屈辱…那些她曾经咬牙忍受的规则，如今被他亲手打破，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
“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一切吗？”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不能。”他回答得干脆，“我知道不能。这只是开始，是我必须迈出的第一步。之后的每一步，我都会跟着你走，按你定的规则来，如果你还愿意为我定规则的话。”
他举着那张卡，手臂稳定，眼神坚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沈白婕的目光从卡片移到他脸上，仔细端详着这个她爱过、恨过、如今却看不懂的男人。
最终，她没有接过那张卡，而是重新拿起那个厚重的文件夹。
“这些东西，我先保管。”她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细听之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至于监管…”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看你表现。”
说完，她拿起文件夹，转身走向门口。在手触到门把时，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咖啡凉了，别喝了。”
门轻轻合上。
毕晨站在原地，许久，才缓缓放下举着卡片的手臂。他低头看着那杯已经凉透的拿铁，嘴角却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笑容。
她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拒绝。
这对他而言，已经是黑暗中透进来的第一缕光。
他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那份婚前协议的原件，毫不犹豫地，将它塞进了碎纸机。
机器运转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响，像是旧时代的丧钟，也是新生的序曲。
AA制终结了。
规则作废了。
而他，终于学会了如何为爱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