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胖元宝——!娘的好大儿,你快出来呀!”
“躲哪儿了这是?”
厢房内,一个穿着杏色软衫的少女趴在地上,手里拿着根长木棍,正往雕花床的底下够。
她歪着头,鬓上的珍珠步摇坠在地上,摸黑杵了杵。
终于听到“啪”的一声。
沈知意眼神亮起。
“找到了!”
她挪了位置,长棍挥过刚刚的地方,将东西往自己的方向扫推出来。
一颗胖乎乎的银锭子,咕噜噜滚出来,撞到她手边。
“真是让为娘好找!”沈知意捧起银锭子,用袖口擦了擦,又吹了下,借着窗棂透进来的日光,仔细打量。
“还好还好,没有磕碰。”
她起身,将银锭子摆到桌上的一盘碎银子中,满意地拍拍手。
“小元宝,小雪粒,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
“回头,娘再给你们生个金的嗷!”
她拿起腰间悬挂的小金算盘,拨了拨。
“唔……等这批订单结束,咱们沈家就能摆脱李家的纠缠,在这江南站稳脚跟。”
“到时候,我一天生一盘金疙瘩!”
“哈哈哈!”
她弯着眼睛笑起来。
笑容还没消失呢,门外就传来丫鬟焦急的喊声。
“小姐!小姐——!”
“不好啦!”
“咱们的货船,翻啦!”
沈知意一个趔趄。
“怎么回事?!”她坠下金算盘,提裙迎向奔进来的丫鬟兑儿。
兑儿白着一张脸,喘气道:“管事的说,咱们的船刚驶出码头没多久,就撞上了了不得的东西!”
“一整船的货物,全部打了水漂!”
“现下,怕是赶不上交货了!”
沈知意脸色一白。
“走!去码头!”
她疾步往外走,兑儿立刻跟上。
“可有说是撞到了何物?”沈知意一边走,一边道,“是不是李家的人,又给我们使绊子了?”
兑儿摇摇头。
听她这么问,不禁一阵心疼。
小姐自小双亲早亡,独自一人支撑起家业。
她一心只有赚钱。
可却因为容貌过盛,被不少人觊觎。
这李家家主——李显川,就是其中最难缠的一个。
李家背靠皇亲,在这江南只手遮天。
被小姐拒绝数次后,便恼羞成怒,在生意上处处针对小姐。
若非小姐自身也有些本事,名声响亮,在商场上能与他一斗,他早就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招数,把小姐强娶暗害了。
可这回,还真不是他干的。
兑儿四下看了看,凑近沈知意,低声道:“管事的说,是妖物!”
妖物?!
沈知意骤然回眸,瞳孔一缩。
海边。
沈知意甫一赶到,管事的就迎了上来。
“小姐!您可算来了!”王清贵神色惶恐,凝重道,“货物只救了一半上来,订单不能按时交付,这个客户,怕是无法维系了。”
沈知意心下咯噔。
若失去这笔订单,没了资金周转,李家势必会借此,吞掉她大部分业务。
到时候,沈家怕是要有大难!
“罪魁祸首在哪儿?!”沈知意气愤道。
管它什么妖物。
损了她的钱财,她今日誓要把它大卸八块!
王清贵领着人到了岸边。
“小姐,就是它!”他踟蹰着,不敢上前,只挥着手,虚虚一指。
沈知意跟着看去。
日光下,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倒在沙滩上,银白色的长发湿漉漉搭着,盖住脸颊和半边胸膛。
他下半身沉在水中。
赤裸的上身,在阳光照射下,流转出沟壑分明的肌理和轮廓。
沈知意呼吸微滞。
视线随着锁骨蜿蜒而下,扫过他宽阔的肩膀、精壮的胸肌、紧窄的腰线和块垒分明的腹肌,又随着人鱼线没入水面。
海潮退去。
露出一截巨大的、覆着幽蓝鳞片的鱼尾。
沈知意瞳孔骤缩。
人身鱼尾。
是鲛人!
古书记载,鲛人,是一种生活在海底的古老生物。
强大而神秘。
重要的是,他们浑身都是宝!
鲛人泪落成珠,一颗鲛珠的价格,比寻常珍珠,昂贵数倍不止。
他们还会制纱。
一匹鲛纱,价格可抵万金!
这哪儿是妖物?
分明是她的移动小金库!
只是,这么强大的海妖,怎么会搁浅?
还偏偏撞上了她的货船。
沈知意眼底对金钱的渴望褪去,思忖了下,迈步上前。
“小姐,小心!”王清贵紧张提醒。
沈知意摆摆手,“无碍。”
她蹲下身,拨开男人脸上的发丝,又是狠狠一愣。
他生得俊美异常。
肤色是冷玉的白,莹润剔透,透着深海的疏离凉意,从额角到鬓边,隐约可见几缕浅淡的、流水纹路般的浅蓝暗痕。
看着神秘又妖冶。
他双睫紧闭,鼻骨高挺,唇瓣是浅浅的绯色,泛着水光。
虽昏迷着,却自带一股静谧与空灵的气质。
圣洁如堕海的神祇。
沈知意倒吸一口凉气。
这美得……
可真贵啊……
愣神的刹那,身后传来几声压低的惊呼。
“真的是妖怪!”
“不详……这是大大的不详!”
“小姐,快烧死他!就是他毁了我们的货船!”
“杀了他!杀了他!”
船工们恐慌又愤怒。
有几个年轻气盛的,甚至抄起桨板,挪着步子试图靠近。
“诸位,且慢!”
沈知意立刻起身,张开手,挡在鲛人跟前。
“这并非不祥,而是大大的吉兆!”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
“小姐这是何意?”
沈知意上前一步,高声道:“古书上记载,深海有灵,名曰鲛人,其非妖非怪,而是祥瑞!”
“鲛人现世之处,必主风调雨顺,财运亨通!”
“如今我沈家有难,这鲛人就出现了,还偏偏撞上了我们的货船,这不是天降福瑞,佑我沈家,是什么?”
“所以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度过此次危机,在江南大展宏图!”
她美眸微凝,扫过众人。
做生意的,最是迷信。
若是有人将此事传扬出去,把沈家和“不详”二字挂上钩,那她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所以当务之急,是安抚人心。
将此事压下来。
沈知意道:“在场的人,都是我的心腹肱骨,大家若是保守秘密,忠心追随,以后发财,必定少不了大家!”
她话锋一转,神情忽地凌厉,“可要是谁将此事泄露出去,那就是与天为敌!”
“今后必定厄运缠身!”
“我沈知意,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海风乍起,卷起她杏色裙角。
竟让她小小年纪,陡然生出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度。
这一招恩威并施,果然奏效。
众人瞬间信服。
“我等,誓死追随小姐!”
话音刚落,他们惊呼一声,齐齐倒退。
沈知意身躯一僵。
转头,对上一双湛蓝色的深邃眼眸。
倾渊不知何时醒了,正偏着头,一瞬不瞬地打量她,眼底似有破碎星光。
她刚刚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她称他为……祥瑞?
倾渊眉梢微挑,动了下尾巴。
水珠乍起。
啪嗒嗒淋了沈知意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