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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赐居

    谢胤仍维持着方才环抱的姿势,臂弯间那点突如其来的重量与暖意忽然消失,只余一缕淡淡的,混合着冷梅与少女体温的馨香。

    他缓缓放下手臂,玄色大氅的广袖垂落,眉眼低垂,落在眼前那个瘦削又微微颤抖背影上。

    “妾?”他重复了这个自称,“你是朕的后妃?”

    沈佑歌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陷进雪里,声音却强迫自己稳住,“是,妾身……采女沈氏,叩见陛下。”

    “陛下圣安。”

    谢胤唇角掠过一丝淡笑,辨不出情绪:“起来回话。”

    “是,谢陛下。”青禾连忙搀扶,沈佑歌顺势借力起身,姿态柔弱。

    她没忍住悄悄抬眸,极快地看了他一眼,正对上谢胤沉静的目光,慌忙又低下头去,耳尖适时地染上一抹薄红。

    谢胤看着她耳尖那抹迅速蔓延开的绯色,目光多停留了一瞬,才缓缓移开。

    “天寒地冻,宫禁森严,今夜……又是除夕夜宴。”

    谢胤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你为何在此,攀折梅枝?”

    他一边问,一边缓缓俯身,从雪地上拾起一枝她散落的绿萼梅,玉白花瓣沾着新雪,在他指间显得格外清寂。

    “倒是,有些野趣。”

    沈佑歌肩膀瑟缩了一下,声音细弱,“回陛下,前些日子,妾身不懂事得罪贵妃娘娘被禁足,但今日是除夕,想着采几枝梅花,供奉窗前,也算为陛下,为大夏祈福,妾不该私自离宫,更不该攀折花木,更不该惊扰陛下……妾身知错。”

    她越说声越低,脑袋也越垂越低,单薄身形在寒风里微颤,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谢胤目光扫过她发间最简单的银簪,又掠过她冻得通红却规矩并拢的手指,喉间忽地溢出一声低笑,“怎么,朕有这么可怕?”

    “不!不是!”沈佑歌像受惊般猛地摇头,急急辩解,眼圈却已不受控制地红了,泪光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委屈又惶恐,“陛下不可怕……是妾身自己莽撞犯错,心中不安,总之,妾身有罪,任凭陛下责罚。”

    一旁的青禾悄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心中惊讶万分,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死死低着头,不敢说话。

    谢胤沉默了片刻。

    雪落在他肩头,也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然后,他缓缓开口,“赵全。”

    “奴才在。”

    谢胤缓声下旨:“永巷森寒,采女沈氏,赐居,披香殿。”

    沈佑歌彻底愕然,忘了继续扮演惶恐,倏然抬头,圆睁的杏眼里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直直撞进谢胤深沉的视线里。

    谢胤看着她这副呆住的模样,唇角那抹惯常淡薄的笑容真切了些许。

    他抬手,晃了晃指间那枝沾雪的绿萼梅。

    “下次,别再爬这么高。”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她,也未等任何谢恩,转身便踏着来时的雪径离去。

    留下一地死寂,与尚未回魂的几人。

    青禾死死掐着自己手心,才把那股想要蹦起来的狂喜按回去,脸憋得通红。

    赵总管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惊涛骇浪,脸上已堆起十二分的殷勤笑意,快步走到仍跪坐在雪地里的沈佑歌跟前:“哎哟,沈采女,您还愣着做什么呢?那可是披香殿,这天大的恩典!快,快起来,仔细冻着,奴才这就安排人,伺候您拾掇拾掇,今夜就挪去披香殿!”

    沈佑歌被这声音惊醒,这才后知后觉地朝着帝王离去的方向,深深伏下身子,“妾身……谢陛下隆恩!”

    ……

    凤仪宫内,烛火温融。

    秦以棠想起今日宴席上韦云雪那副强撑体面的模样,唇角终于勾起一抹畅快的笑意。

    知春在一旁伺候着,也掩唇轻笑:“娘娘果然料事如神,韦贵妃那般张扬,合该受些敲打。”

    秦以棠慵懒地转动着指上护甲,眸光微冷:“韦氏那个人,性子最是骄横,本宫越说她奢靡不妥,她越要变本加厉,好显得她才是那个最懂陛下,最舍得下本的人。”

    她轻嗤一声,“这下好了,马屁拍在了马蹄上。”

    知春面上仍带着笑,却有些不解:“不过……奴婢愚钝,娘娘如何笃定陛下会不喜?那雪中春信终究是费了心思的,陛下……不是素来爱梅么?”

    秦以棠缓缓倚回软枕,接过甜汤,小口啜饮,才不疾不徐道:“她只知陛下爱梅,却不知陛下为何爱梅。”

    “陛下的生母,当年的嘉贵妃,最爱的便是玉蝶寒梅,可惜红颜薄命,去得早,陛下便亲自在冷香坞补种了许多玉蝶梅,那不只是梅花,是念想。”

    她抬眼看向知春,“若你亲手种下,悉心看顾多年的花草,被人为了一场宴会,不问自取,薅得七零八落……你,会开心么?”

    知春恍然大悟,低声道:“原来如此……这等旧事秘辛,韦贵妃入宫晚,自然无从知晓,她这般莽撞,真是……”

    她适时住口,转而奉承道,“终究是娘娘与陛下情分深厚,知根知底。”

    秦以棠受用地点了点头,眼底傲然:“本宫与陛下总角相识,这情分,她拿什么比。”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宫女挽秋匆匆入内,脸色有些异样。

    秦以棠眉心微蹙,不悦道:“何事这般慌慌张张?”

    挽秋福身,犹豫了一瞬,还是压低声音禀报:“娘娘,方才紫宸殿那边……小木子递了句话出来。”

    “嗯?”

    “说是,今夜陛下从瑶华殿出来后,并未直接回紫宸殿,之后……便下旨,赐了一位采女新居。”

    秦以棠面色未变,只淡淡道:“陛下仁慈,年节里施些恩典,也不稀奇。”

    “娘娘有所不知,”挽秋的声音压得更,“那位采女就是前些日子冲撞韦贵妃的沈采女,而且陛下赐的……是披香殿。”

    “咔嗒!”

    一声脆响,秦以棠手中的甜汤盖碗被她重重按在紫檀小几上,汤水溅出几滴,落在她明黄的袖口。

    殿内暖融的空气,骤然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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