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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仓皇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身体深处某处已然苏醒的灼热无声昭示着此刻的窘迫,他沉默片刻,终究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未发一言。

    沈佑歌却好像没有察觉,只柔顺地取过衣袍,仔细为他更衣束发。

    谢胤见她自己仍只松松披着寝衣,领口微敞,不由问道:“怎不唤人进来伺候你梳妆?”

    她动作微顿,颊边浮起薄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妾……想与陛下多独处片刻,便没叫她们进来。”

    谢胤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低笑出声,伸手轻点了点她的额心:“朕看你这小脑袋里,不知整日都在盘算些什么。”

    “陛下。”沈佑歌仰起脸望向他,眸光如水,“国事再繁重,也请记得按时用膳。”

    她嗓音温软,语气里那份自然流露的关切,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小妻子在晨起时细细叮咛。

    谢胤喉结微动,低头正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心底那处柔软又被轻轻触了一下,他唇角微扬,颔首应道:“好,朕记下了。”

    他俯身离得近,俊朗的眉眼在她眼前放大,每一处线条都清晰得令人屏息,沈佑歌望着望着,心中忽然一动,未及细想,双手已轻轻捧住了他的脸。

    随即,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落在了他微垂的眼睑上。

    谢胤:!!!

    他浑身骤然一僵,那双总是沉稳深邃的眸子倏然睁开,里头翻涌过惊愕,茫然,以及一丝来不及掩饰的震动。

    “你,放肆!”

    谢胤低声斥道,沈佑歌像是被这声低斥惊着了,眼眶瞬间盈满水光,泪珠要坠不坠地悬在睫上。

    “陛,陛下恕罪……”她声音细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妾只是见陛下实在好看,一时……情难自禁。”

    她低下头去,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声音愈发低微:“妾知错了,请陛下责罚。”

    谢胤唇瓣几度开合,喉间却像被什么堵住,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他只沉沉抛下几个字:

    “下不为例。”

    说罢便拂袖转身,迈步离去。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沈佑歌才缓缓直起身,她抬手,用指尖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上那滴将落未落的泪,眸中哪还有半分惊惧惶然,只余一片玩味。

    她微微偏过头,笑道:“有点意思?

    屋外,晨光熹微。

    赵全与小木子等一众宫人,正屏息敛气,亦步亦趋地跟在谢胤身后,御驾一贯沉稳的步伐,今日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急促。

    忽然,走在前头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顿住。

    “哎哟!”紧随其后的赵全收势不及,鼻尖险些撞上皇帝的后背,吓得他魂飞魄散,扑通一声便伏跪在地,连连叩首:“奴才该死!奴才冲撞圣驾!求陛下恕罪!”

    他这一跪,后头的小木子并一众太监宫女也呼啦啦跪倒一片,青石地上顿时鸦雀无声。

    赵全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心中忐忑不安,不应该啊,那沈才人貌美无比,温柔体贴,昨夜听里头动静也不算小……陛下此刻不应该神清气爽吗?怎地如此焦躁。

    谢胤并未回头,他只是站在原地,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双含泪眼眸的湿意,耳畔却回响着她那句“情难自禁”的柔软颤音,还有……

    放肆,确实是放肆。

    从没人敢这样对待自己。

    他忽然有些后悔,为何没有治她的罪?为何只是那样仓促地离开?

    “……起来。”

    良久,谢胤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陛下隆恩。”赵全如蒙大赦,赶紧爬起。

    晨会时分,凤仪宫内香雾缭绕,环佩轻响。

    沈佑歌依礼垂首立在末位,却仍能清晰地感,那些视线几乎要给她装上盯出洞来。

    她面上依旧保持着恭顺柔弱,心里却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

    有必要吗?

    这后宫戏码,万年不变,总得有人站在风口浪尖上承恩受宠吧?今日不是我沈佑歌,明日也会是张佑歌,王佑歌,横竖这靶子总得有人当,何苦个个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大家日日请安相见,抬头不见低头见,演着同样的戏,她们竟也不嫌腻烦。

    沈佑歌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格外粘稠,不用抬眼她也知道,定是韦贵妃那一道淬着冰的视线,以及几位依附于她的嫔妃。

    上首传来硬邦邦的声音:“沈才人近来伺候陛下辛苦,也要仔细身子。”

    “谢皇后娘娘关怀。”沈佑歌出列,福身行礼,声音轻软谦卑,无一丝得意,“妾身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此刻,坐在沈佑歌对面的李美人也柔柔开口,声音像浸了蜜的温水:“沈妹妹这般温柔体贴,事事周全,难怪陛下对你如此眷顾呢。”

    沈佑歌抬眸望去,撞进一双笑意盈盈的眼里,那笑意浮在表面,她立刻回以更柔婉的浅笑,颊边泛起羞赧:“李美人姐姐快别取笑我了,姐姐才是真正的如花解语,温柔可人,妹妹一直暗自羡慕呢。”

    她话音温软,心里那根弦却瞬间绷紧了。

    不对劲。

    这李美人,向来是宴席上默不作声的角色,以往见了面,不过是点头之交,连话都未曾多说半句。

    今日……怎会突然主动凑上来?

    晨会散后,沈佑歌扶着瑞香的手缓步回到披香殿。

    然而谢胤自那日从披香殿拂袖而去后,竟有一个多月未曾踏足后宫,每日里,除了雷打不动地临朝理政,余下的时光便都耗在了紫宸殿的书案前,一卷接一卷地翻阅,仿佛那方寸之地成了他唯一的去处。

    这般光景,可急坏了慈宁宫的太后。

    “方兰,你说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在殿内踱来踱去,保养得宜的脸上掩不住焦躁,“哀家原以为他总算开了窍,晓得亲近人了,哪成想这才两日光景,又变回了那副清心寡欲的老样子!”

    她说着,一手撑在紫檀桌沿上,指尖无意识地叩着,眉心蹙起深深的痕迹。

    大宫女方兰忙上前,温声劝解:“太后娘娘莫要太过忧心,陛下勤于政务,心系天下万民,一时在儿女事上有所疏忽,也是明君之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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