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清晨。冬日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将稀薄的光线投在荒凉的院落里,却驱不散彻夜的寒意。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凌,折射着冰冷的光。
屋内,萧执靠在硬板床头,闭目调息。肩胛处的伤口传来阵阵清凉麻痒的感觉,与他以往受伤后的剧痛截然不同,那诡异的毒素带来的麻痹感也消退无踪。他内力深厚,能清晰地感知到伤口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愈合。这绝非寻常金疮药能达到的效果。
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投向屋子另一角。沈清辞和衣靠在墙边,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悠长,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昨夜那个冷静为他处理伤口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但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血腥气,以及肩头扎实的包扎,都在提醒他昨夜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沈清辞也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清亮明澈,不见丝毫刚醒的迷蒙。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然后走到桌边,倒了一碗冰冷的茶水,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王爷感觉如何?”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萧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审视的意味更浓:“你给本王用了什么药?”
沈清辞放下茶碗,转身面对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普通的清水罢了,或许是王爷内力精深,恢复得快。”
这话鬼才信。萧执眼神一冷,但并未立刻发作。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除了失血后的虚弱,那难缠的毒素确实消失了。这个女人身上有秘密,而且是很不一般的秘密。
“你救了本王。”他陈述道,语气听不出喜怒,“想要什么赏赐?”
沈清辞闻言,嘴角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但那笑意未达眼底:“赏赐?王爷觉得,我缺的是赏赐吗?”
她目光扫过这间四壁空空、除了床和桌椅几乎一无所有的屋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萧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微蹙。他确实从未关心过她的处境,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这一切。一个被他厌弃、用来应付皇帝的棋子,能有个地方待着就不错了。
“本王可以让人送些像样的家具和用度过来。”他说道。
“不必了。”沈清辞却直接拒绝,“王爷的东西,我用不起,也不想欠这个人情。”
萧执挑眉,第一次遇到有人如此干脆地拒绝他,而且理由如此……直白。
“那你想要什么?”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他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欠一个他看不透的女人的情。
沈清辞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荒凉的院子,声音清晰地传来:“我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在这王府里自由行动,不受限制。我还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自己赚取银钱,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的机会。”
她转过身,目光坦然地迎上萧执探究的视线:“昨夜我救了王爷,算是证明了我不完全是王爷的拖累,甚至可能有点用处。这笔交易,王爷不亏。”
自由行动?自己赚取银钱?萧执审视着她。这个女人果然不安于室,她想要的不只是生存,而是某种程度的独立和掌控权。
“你想如何赚取银钱?”他问。
“这是我的事。”沈清辞回答得滴水不漏,“王爷只需答应,在我行事不损害王府利益的前提下,不予干涉。作为回报,在王爷需要的时候,我可以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昨夜那种。”
她将他们的关系,明明白白地定义成了“交易”。
萧执沉默了。他厌恶不受控制的人和事,但昨夜她的确救了他,而且她提出的条件,对他而言并无实质损失,反而可能……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助力。她那神秘的“药”和冷静的处理方式,都显示她并非普通闺阁女子。
“可以。”良久,他沉声应下,“本王允你。但记住你的话,若让本王发现你有任何不轨……”
“王爷尽可按自己的规矩处置。”沈清辞接话道,语气没有丝毫动摇。
阳光渐渐明亮了些,透过窗纸照进屋内,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投下几道光柱。两人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萧执深深看了她一眼,忍着肩头的不适,起身下床。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处理昨夜遇袭的后续。
在他走到门口时,沈清辞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平淡无奇:
“王爷,合作愉快。”
萧执脚步未停,推门而出,融入外面冰冷的晨光中。合作?他心中冷笑,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他原本视作弃子的女人,或许会是他晦暗棋盘上,一颗意想不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