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越明珠很少让它进城。
长沙哪里见过和人差不多高的猛禽,以它如今的个头在城里飞容易造成恐慌不说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注意,所以她现在基本都把金珠放养城郊,遇到急事才会用系统给的玉哨子叫它回来。
今天雨大,乌云蔽日,只要飞的够高不会被人看见。
“这么大的雨让你赶回来,辛苦了。”
金珠歪头看了她一眼,用鸟喙啄了啄主人的头发,随后得意洋洋昂起脑袋叫了一声表示自己一点都不辛苦。
听着它细嫩的叫声,越明珠沉默了一下。
小时候一直以为金雕叫声跟神雕侠侣片头的神雕长啸差不多,后来才知道那是红尾鵟的叫声,谁能想到动物界也有配音演员。
真实的雕叫清脆稚嫩,一点都不威武霸气。
不过话说回来,恐吓生人的时候还是相当威风,就像刚刚俯冲吓唬蛇祖那样,惊涛骇浪一样拍下来,这种冲击力足以震慑住任何陆地生物,有这样的战斗力再可爱的叫声都会变得惊悚起来。
摸着金珠披针状的金黄色羽毛,她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蛇祖,怀疑他被金珠吓到了,主动开玩笑:“你看,你养的是蛇,我养的是雕,那我们算不算天敌?”
蛇祖当真了,“算。”
怎么不算,单方面压制的天敌也是天敌。
出于对强者的尊重,蛇祖表情微凝,他主动垂下眼不再像之前那样时不时盯着她看,嘴里轻轻磕了下牙齿,利用震动给蛇释放安全信号。
然而仿佛提前进入冬眠状态的蛇们仍然贴身静止不动,大敌当前,它们把蛇祖身体当成隐蔽地点。
蛇祖也不强求。
他低头去解手腕上雨水浸透的绑带,耳环晃动,闪过一道银光。
金珠得去洞庭湖给陈皮送信,裘德考恐怕也自身难保......
越明珠不动声色观察他,长发沾着点点雨珠,扎了几条异域风情小辫的蛇祖往常不说话也带有很强的攻击性,眼下刚经历一场风波,反倒减少了侵略性多了一丝宝刀入鞘的内敛。
到底是单枪匹马出来闯荡江湖,看着倒也不像自己想的那般莽撞心直。
有敬畏心的人才会讲规矩,讲规矩对她而言是件好事。
“我让人带你去清理一下,清理完了你来找我。”
蛇祖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也没拒绝。
越明珠回书房装信,说是信其实更像字条,上面就一行字:现在,立刻,马上回来!
短短八个字,气势汹汹。
越明珠拿着字条看了半天,就不信陈皮会对这八个字无动于衷。
她把字条卷成筒装塞进小竹筒,金珠羽毛防水性很好,就算狂风骤雨中飞行也不会被浸湿,只要不是掉冰雹想怎么飞就飞。
不过为了和翅膀结构相适应,它体重相对较轻,肌肉发达但骨骼中空,冰雹哐哐哐往身上砸疼不说还有可能受伤,还是得注意一些。
越明珠忍不住长叹,怎么觉得自己歇不到两天,又开始忙忙碌碌起来了,比上学也没轻松多少。
不等她把金珠叫进来栓竹筒,蛇祖已经来赴约了。
这个速度果然只是潦草收拾了一下,越明珠见他还穿着原来那身带有少数民族色彩的衣裳,衣裳烘干过,至少看不见潮湿的痕迹,她往下看,马靴也擦干净了,没沾泥带水。
不错,没有敷衍了事。
越明珠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
知道蛇对气味比较敏感,捧珠提前熄灭了线香还把窗户打开通风,确定角度和小楼交待的分毫不差,暗暗松了口气。
她上完茶就悄悄推门而出,守在外头。
蛇祖不明所以,等门被关上才迟钝反应过来房间就剩他和她。
他瞬间了然:“你找我有事。”
越明珠从抽屉拿出一封用油纸袋密封好的书信,从书桌这头双手慎重地推过去,“我知道你明天就要离开长沙,想让你帮我送一封信去武汉。”
蛇祖低头看桌上的信。
越明珠补充:“我不希望有除你和收信人以外的人知道这封信的来历,也希望你不要看信里的内容。”
蛇祖心说他都不识字,打开也看不懂,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变了意思,“他们说你发钱,难道没告诉你我不从湖北走?”
这个确实没说过。
越明珠眨眼,因为张小楼说是蛇祖自己说找蛇可以,但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去哪儿找怎么找是他的事,一旦拿了订金离开长沙,他就不方便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踪。
短则三五月没音讯,长则一年半载。
他都这么说了,张家怎么会有人知道他出了长沙往哪个方向走。
不从武汉走,算是透露吗?
不过你小子嘴里说不经过湖北,那怎么还拿我的信?
她装没看见,并且十分上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有你的规矩,所以这封信算我单独派给你的任务,和找蛇无关,两件事分开算。”
蛇祖捏了捏信封厚度,提钱这事就好办了。
“怎么算?”
“给你鱼怎么样?”
鱼?
蛇祖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要鱼做什么。
靠山吃山,打小深山密林里长大的人赶路打点野味填饱肚皮那不是手到擒来。
以前在寨子里不是没有以物易物过,但是——
蛇祖欲言又止,神色凝重,出来讨生活他还是头一次收到不是大洋的报酬。
刚出来那阵没人认得他,身价不高他可以接受。
可再小的活计,只要他们打听过自己的本事,最少也能给到十块大洋。
难道是因为...因为刚才他在她的雕面前丢了脸吗?蛇祖闷闷低下头,所以她觉得他不厉害,才会拿鱼当报酬。
意识到这一点蛇祖胸口堵闷。
他看向窗外,金雕就蹲守在那里,锐利的褐眼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在它犀利的眼神下,根本生不起讨价还价的心思。
金雕是捕鱼的好手,也许报酬是金雕的猎物呢。
“多大的鱼?”冷静下来,蛇祖问她。
以这只金雕的体型大小,太大的猎物他带着走不太方便,外面天气炎热鱼肉也很容易坏掉。
越明珠心中好笑,多大的鱼,你还挺贪。
系统就这么默默围观他们鸡同鸭讲,直到宿主从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从整齐排列的黄澄澄中取出一条小黄鱼放在桌上推过去,蛇祖呆住了。
“这是订金。”
蛇祖不可思议地瞪着那比水晶吊灯还让人头晕目眩的金灿灿,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说...你说的鱼是它?”
不然呢?越明珠疑惑脸。
蛇祖心如擂鼓。
他抬头看了一眼小姐,低头再看一眼金子,然后又看了眼小姐,在她含笑示意下才终于伸手把小黄鱼攥在手里。
足足一两重,他想,这能抵四十块大洋了。
原来城里人会把金子说成鱼啊,自己出来这几年虽然攒下不少钱,可收到金子和收到大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光是拿在手里他就心头火热。
哪怕知道这笔买卖稳了,越明珠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你之前说要变天,说的没错,武汉会发洪水你这趟很危险。”
对此,蛇祖的反应平淡。
以为报酬是一条鱼的时候都没想过打退堂鼓,更何况仅仅订金就有一两金。
“跑江湖哪里不危险,你只管提要我几时送到。”他眼底溢满亢奋,一闪而过的光芒比脖子上的绿松石还要明亮。